一

乾坤清園內，宴席被安排在兩處，一處在室內，座上全是衛、梅雙方的長輩及親屬；另一處在室外的水上餐廳，衛清坤與梅飛嫵便在此間，招待被邀請的客人——錢仲驍、關世英等。

此時，身著大紅衣裝的衛清坤與梅飛嫵正挨個為客人敬酒。

關世英不時盯住梅飛嫵看，感覺今天的天下第一美女比她自己本來的樣子更要美麗無數倍，不由得越看越恨，正想著怎麽不露痕跡地運行程序，忽見黑光——小黑蛇——在腦中出現，問他：“程序都混裝好了嗎？”

關世英大吃一驚，發出內聲：“教主啊，你他……怎麽鉆我腦子裏了？”

黑光：“這不是本教主，這是本教主的分身程序，你喝的假肢進化程序跟這個程序是綁定的，目的是跟你溝通方便。快回答我，程序都混裝好了嗎？”

關世英：“好了，今天的酒裏都有。每個記憶顆粒都裝了無數程序。”

黑光：“幹得不錯，希望你在這次竟爭中勝過木村君。”

關世英：“木村君的任務是什麽？”

黑光：“跟你一樣，不過這個蠢貨好像失敗了。”

二

關世英大受鼓舞，便起身說道：“諸位！大家是否聽說，梅小姐有一個雅號？”

“知道啊，不就是飛天仙子嗎？！”眾人道。

關世英道：“沒錯！不過，你們知道這‘飛天仙子’從何而來嗎？”

“難道不是因為梅小姐擅作飛天之舞嗎？”

關世英一笑，看了看衛、梅二人，梅飛嫵臉一紅，衛清坤則嘿嘿一樂，似乎是讓他但說無妨。

關世英便接著道：“大錯特錯。其實是這樣的，梅小姐嗜酒如命，酷愛茅臺，每日不喝半斤，也要八兩。而茅臺酒的商標，便是‘飛天’，所以人稱‘飛天酒仙’。可惜以訛傳訛，變成了‘飛天仙子’。”

眾人一聽，個個稱奇，卻又紛紛表示不信。

關世英便又道：“要不這樣，如果我所言不虛，大家夥各罰十杯，如何？”

眾人紛紛叫好。

梅飛嫵面紅耳赤，不置可否。衛清坤湊近她耳朵道：“嫵妹，今天是個好日子，你就……”

梅飛嫵點點頭。

關世英吩咐人擡來一個大酒壇子，上寫：百年陳釀，一日薰天。窈窈淑女，酒鄉美仙。

關世英親自為梅飛嫵斟酒。

梅飛嫵攏攏秀發，舉起金樽，湊近紅唇，把杯底往上一托，無聲無息，便一飲而盡。

眾賓客拍手喝采，關世英再滿一杯，梅飛嫵如喝白水一樣，又喝了個杯底朝天。

如此一連喝了七七四十九杯！

梅飛嫵取杯、舉杯、空杯見底、推杯換盞，一氣“喝”成，幾乎沒有耽擱，看起來好象一直是關世英在倒酒，卻不見梅飛嫵飲酒。

眾賓客目瞪口呆，半晌才轟然叫好，一齊舉杯，將一壇美酒，喝得一滴不剩。

梅飛嫵喝罷去，鐵大送她去內室換裝。

關世英借機去衛生間，調出萬象手機中的黑光程序搖控界面，點擊運行“衛清坤、錢仲驍賭博程序”。

三

衛清坤喝得九分醉意，看著換了一身白衣、略有醉態、更顯嬌媚動人的梅飛嫵，借著酒勁，作勢欲親，飛嫵靈巧閃過，賞了他一記粉拳。

打得衛清坤哈哈大笑，握著她的纖手，道：“衛某何德何能，能得飛嫵垂青？”

梅飛嫵嬌笑不語。

忽有一人道：“一個富甲天下，一個麗冠群芳，若不配作鴛鴦，豈不負了天地紅娘？”

眾人一看，原來是錢仲驍，好象也沒有少喝。

衛清坤聽著卻不高興，心想你這不是等於說我有的只是錢，飛嫵有的只是美貌嗎？忍住心中的不悅，道：“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天意？”

錢仲驍似乎並沒聽出衛清坤的不滿，仍然道：“天意欲成衛清坤之美事，誰也……”

衛清坤打斷他，大聲道：“哪裏有什麽天意？我不信天命，我只信我自己！”

原來衛清坤的第一筆財富自己也說不清楚，最忌諱別人說他的成功乃是幸運之神的照顧。

錢仲驍亦不失弱，嗓門也擡高了些：“常言道，七分天註定，三分靠……”

衛清坤冷笑一聲：“我看這句話應該改成，半分天未定，十分靠各人！你既然那麽相信天，我們就來打個賭，看看是天大，還是人大？”

眾人一聽，都在心裏說：“衛清坤真是喝多了，打一個賭，無論誰輸誰贏，能說明什麽？”

一邊的梅飛嫵急欲勸阻：“清坤，別鬧了，你喝醉了……”

衛清坤不耐煩了：“嫵妹你別管我，我沒喝多，我清醒著呢！”

說著不理梅飛嫵，轉而逼視著錢仲驍：“怎麽樣龍兄，賭還是不賭，你要是怯場就罰酒三杯！”

錢仲驍迎著衛清坤的目光，只說了一個字：“請！”

說話之間，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似乎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衛清坤一剎那間也有奇異感覺，似乎覺得甚為不妥，不過稍縱即使，想了想，道：“那就請你猜一猜，我送給飛嫵的這張信用卡的密碼，你要是猜對了，飛嫵就是你的！”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心道：這算什麽賭法？

梅飛嫵更是花容失色，一時羞怒異常。

而衛清坤話一出口，心裏立刻後悔起來：我怎麽說出這樣的話？我應該說“飛嫵這張卡就是你的”，我怎麽說“飛嫵就是你的”！？

然而以他的脾氣，以他一貫的作風，此時卻又不能改口！

轉念又一想，又覺自己穩操勝券：“任你如何聰明，怎能猜出這十二個數字！這十二個只有我和嫵妹才知道的數字？”

就算他要改口，也來不及了，因為錢仲驍眉頭都沒皺一下，立刻應道：“我要是輸了，便終生為奴，供你驅使！外加一匹寶馬！也白送給你！”

眾人一時嘩然，心裏都道：“這兩個人瘋了！然而變出突然，說什麽也都晚了。”

兩人本來俱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不想現在竟似兩個孩童，說賭就賭。賓客中有明白的，以為兩人只是玩笑，大家一起湊個熱鬧，於是百來個人，圍在一起。

關世英望著梅飛嫵幽怨的表情，不由暗自獰笑：“美人兒，等你變成破鞋，二爺不會嫌棄的。”

黑光：“你個蠢貨，別高興太早，程序只是個事件觸發器、導火索，事件能不能按照程序設定發展，還有一些變數——你們地球蠢類的情感，本教主還沒有完全明白。”

關世英：“那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黑光：“99%。”

四

桌子兩側，一邊是強裝鎮定的衛清坤和面帶幽怨的梅飛嫵，另一邊，是志在必得的錢仲驍。

錢仲驍從第一個數字開始猜，但見他好象胸有成竹，兩眼炯炯，直盯著衛清坤。而衛清坤本來以為錢仲驍必輸無疑，見他這個樣子，心裏更打起鼓來！

再看梅飛嫵，一言不發，呆呆地坐在那裏，衛清坤更是心裏發毛！我太傷她心了，可是嫵妹啊嫵妹，你別那麽傷心啊？我們不會輸啊！怎麽會輸呢？？

衛清坤定下心來，不再去看梅飛嫵，眼睛一眨不眨地瞅著錢仲驍。

忽然聽見錢仲驍開始數數，一邊數，一邊盯著衛清坤的臉色。他數得極慢！0，1，2，十個數字，他竟數了60多秒！然後又以同樣的速度，從9數到0。

衛清坤聽著他數，心裏不由自主隨著他數，當錢仲驍念到那個正確的數字時，心裏不由得一緊，面部表情也自然跟著一變！那只是一種極其細微的變化，一般人似乎根本不應該能夠查覺得到。

而錢仲驍顯然不是一般人，因為他沒有費多大力氣，便猜完了第一個數！

錢仲驍微笑著看了梅飛嫵一眼，似乎這絕世佳人，已經是他的人了。

衛清坤握住梅飛嫵冰涼的手，象是要安慰她，又象是在安慰自己。

欲言又止時，錢仲驍已開始猜第二個數字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秒鐘的時間，彈指一揮而過，此刻竟是那麽難熬！

這房間裏的每一個人，竟被這種奇特的賭法吸引住了！

本來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錢仲驍必敗無疑。

然而，一個小時之後，錢仲驍已猜出了5個數字。

這五個數字對不對？一看衛、梅二人的表情，大家便不約而同地在心裏道：沒錯！

此時衛清坤已是面紅耳赤，滿頭大汗，梅飛嫵則是臉色蒼白，似罩著一層寒霜。

衛清坤突然意識到什麽，想把註意力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不再管錢仲驍數什麽，然而他卻做不到！他控制不住自己！

酒場變成了賭場。場面靜極了，眾人聽見衛清坤的呼吸越變越粗，呼吸也跟著變化，卻又不得不屏氣息聲，感覺似乎比衛清坤還要難受。

錢仲驍的聲音，仿佛有著極強的磁性，把眾人的聽力全部吸引過去。

五

誰也沒有註意到，梅飛嫵起身離座，茫然走出房門。鐵大跟了過去，梅飛嫵擡手調出十三太保保安系統，按了隱私模式，將十三太保的貼身保護悉數屏蔽。鐵大的電腦發出命令：“隱私狀態，撤消防護。”只好轉身往回走。

梅飛嫵一直被衛清坤百般呵護，乍聽衛清坤要把自己“送給”錢仲驍，便感覺受了極大的愚弄。人在喝酒之後，很容易產生偏激的想法，更容易賭氣把事情做絕，自斷退路。衛清坤一時失言，竟使得她頓生被遺棄的感覺，悲恨交加，傷心欲絕，憤懣之下，負氣出走。她哪裏知道因她這一走，竟使自己身敗名裂乃至家破人亡。

梅飛嫵強忍眼淚，迷迷糊糊出了乾坤清園，也不知要到哪裏去，只是掩面而行，走到哪裏算哪裏。

走著走著，忽然看見路邊一匹火一樣赤紅的馬，地上坐著一紅衣男人，手裏把玩著韁繩，似是馬夫。

那馬夫自然認得梅飛嫵，只是從來沒有這麽近地瞧過她，好象被她的美艷驚呆了，又象是對她孑然而行感到詫異，傻子一樣地坐在那裏，繩子也掉到了地上。

那馬見到梅飛嫵，忽然眼睛一亮，像是見到老熟人似的，叫了幾聲，似乎在訴說什麽。

梅飛嫵當然不懂馬語，但她忽然知道了這匹馬的來歷——它是在珠峰附近出生的野馬，采石工人發現它把它帶到聖母山，因其貌不揚枯瘦如柴而被丟棄，相馬高人九方鶴路過，帶它到武夷山，取名天寶，後來又被錢仲驍盜走，改名烈焰神龍駒，小名火龍。

六

衛清坤已經癱倒——自然是因為錢仲驍贏了。

衛清坤也早已酒醒。錢仲驍呢？也許根本沒醉？

衛清坤嘴裏喃喃地道：“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可能？”

所有的人也都在想：錢仲驍竟然贏了！那麽梅飛嫵怎麽辦？難道真的屬於錢仲驍？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

梅飛嫵呢？所有的目光都在搜尋。剛才就坐在衛清坤身邊的梅飛嫵，此時忽然不知去向。

衛清坤恨聲道：“你贏了，你……”

不料錢仲驍卻道：“你說什麽？什麽贏了？”

衛清坤一呆：你，“我們打賭，你贏了……”

錢仲驍也是一呆：“打什麽賭？我贏什麽了？”

此言一出，不僅衛清坤臉上變了又變，其它人也大感意外！

衛清坤頭腦已完全清醒，心裏暗自尋思：“你這麽裝糊塗，分明是要給我臺階，賣我人情，我若接受，豈不大跌身價？可是我若不領他這個情，難道真的要將嫵妹給了他，那，是萬萬不能的！”

衛清坤卻不知道，就算是真的將梅飛嫵給錢仲驍，有方茉言在，錢仲驍也是萬萬不敢要的。這才是錢仲驍裝糊塗的真正原因。

錢仲驍在心中冷笑：“你衛清坤一向目中無人，無地，無天，這次讓你領教領教我的觀心術，可是你自找的，我看你如何收場？”

衛清坤本來智慧過人，如果在他清醒之時，他完全可以喜怒不形於色，甚至可以表裏不一，令錢仲驍的觀心術失去作用。

這次衛清坤所以著了他的道，一方面是因為衛清坤酒後亂了心志，另一方面，因為梅飛嫵實在是他生平至愛，又偏偏坐在他旁邊，令他大大分神。

縱然如此，其實錢仲驍也沒有絕對的把握打贏這個賭，他之所以不怕輸，是因為他早想好了應對之法：“要麽不認帳——灑後打賭，怎能算數！要麽反咬一口--我是客你是主，誰知道你在酒裏下了什麽毒？”

也就是說，錢仲驍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衛清坤自然也想到這一點，所以越想越懊悔：“我怎能把嫵妹當成賭註！難道在我的潛意識裏，我真的把嫵妹當成了我的‘財產’？”

七

梅飛嫵並未驚詫於自己突然不知從哪兒獲知的關於火龍馬的這些信息，只覺得這是自己很久以前的記憶或者夢境。心中淒然道：“原來火龍馬也是被拋棄的，看來跟我是同病相憐了。你既然不要我，那麽我就離你遠些吧，最好你永遠也見不到我，就是給那人殺了，也勝過被你賣了……”

想到這裏，飛身上馬，一踹腳蹬，如飛而去！

那馬夫騰地站起身子，面現惶急之態，眼睛裏卻是驚喜、癡迷之色——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情景，都一定會是他這個樣子。直到看不見梅飛嫵，才突然驚覺，急忙給錢仲驍發了信息：“火龍被梅飛嫵騎走。”

八

錢仲驍看到信息，不覺一驚，連忙起身向衛清坤一拱手，道：“錢某有急事在身，不得不就此作別--改日一定專程登門，求問所賭何事、所贏何物。”

言畢便即帶人離席而去。

衛清坤長呼一口氣，一時竟忘了送客之禮，等回過神來，錢仲驍已帶領手下之人出了乾坤清園。

衛清坤忽然發現飛嫵不知去向，急問鐵大：“飛嫵哪去了？”

鐵大：“梅小姐用她手機向我發出隱私指令，把我支開，同時也屏蔽了十三太保的追蹤和保護。”

衛清坤一呆，猛然想起那個殺人狂來，不由心急如焚，心裏默念：“嫵妹，你可別有什麽意外，你為什麽要離開，我不過是一時失口啊，你是知道的，我有多麽愛你！”

九

這時，下人匆忙過來道：“有人求見，說有重要事情。”

衛清坤心煩意亂，怔了一下，道：“什麽人，有什麽事？”

下人用手指了指，道：“他說他姓單名信一。”

衛清坤看了一眼，未及細想，揮了揮手道：“單名信？不認識，快叫人招待一下，我還有他事。”

下人道：“他說有要緊事。”

衛清坤不耐煩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們去問問什麽事，回頭再告訴我。對了，給他點喜錢。”

下人道聲“是”，便轉身過來。單信一正等得心急，忽然瞥見衛清坤背影，趕忙上前：“那位不是衛清坤嗎？”

下人作色道：“老爺要忙別的事情，你有話就對我說吧——這是給你的喜錢。”

單信一擺擺手，一臉不悅：“你沒有告訴他我是誰？”

下人打斷他道：“說了，老爺說不認識你。”

單信一象是臉上被打了一巴掌，心中惱怒，又不便發作，於是轉身就走。

只走了兩步，又轉過身，冷冷地道：“你去告訴衛清坤，就說殺人狂善於下毒，會施邪術，一定要小心提防。”

說罷大步離去。

那下人小聲嘟囔了一句：“說什麽呢？瘋子，給錢還不要，不要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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